“讓這些人上臺執政,就算你們派人幫他們,但短期內,整座城市一定會呈現衰敗之態。不說別的,經濟絕對會倒退。我們似乎也需要更多時間準備吧?!奔邲]想到這位爺說話如此直白,也不怕登不上臺面...但,都說到這份上,恐怕這也是吉瓦唯一能推脫的理由了。
“說的沒錯。但這和你我又有什么關系呢?對于大部分底層人民來說,生活已經沒有了下降空間,給他們分田地后,至少他們餓不死,感謝還來不及呢,又怎么會有意見。在這,窮苦百姓才是絕大多數,即使整體在倒退,但大眾個體的利益卻能得到提升?!?br/>
“您說的也沒有錯,可您應該知道吧?!奔呓邮樟擞嵦栔螅岢鲎詈蟮膯栴},“既得利益者雖然占比很小,但他們不是個小數,需要我們怎么幫襯著處理?”吉瓦轉動著治安官徽章,銅銹在桌面劃出暗綠色軌跡,“將軍見過污水處理池嗎?“他突然抬頭,“最頑固的污垢,往往沉淀在過濾網背面?!?br/>
卡蒂爾特抽出佩刀緩緩地削起了蘋果,果皮連成長長的螺旋,“所以聰明人會把過濾網...“寒光閃過,蘋果被一分為二,“變成粉碎機的刀片...所有財產充公,上交國家,有些崗位暫時還得有人干,讓他們先干著吧,待遇自然得和底層平民一樣。不愿意的話,通通殺光。死人的眼眶,恰好能框住活人的野心。”
卡蒂爾特保持著溫和的笑容,順手將削好的蘋果遞給蘭瑟。吉瓦恭敬地遞過剛剛泡好的茶,這可是他最好的私人珍藏。
瓷杯與銀匙相碰的脆響中,卡蒂爾特用茶蓋緩緩撇去浮沫:“十年前我在鹽場當過一段時間監工,學會了一件事,要腌透整條豬腿,就得從最深的刀口撒鹽?!八鋈惶ы桁F后的眼睛黑得瘆人,“吉瓦先生,您猜現在這把鹽該撒在簡德爾的哪道傷口?“
“以前,你們一個人可以逼著九個人去過連狗都不如的生活,而現在僅僅是九個人讓那一個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。真正的力量在我們以及那九個人手里,一個人是沒有能力反抗的,欺負他又能怎么樣?可別說這樣做了以后就沒人敢去發展經濟,那是他們自己的事,與我們無關。請您記住,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順水推舟?!?br/>
這下,吉瓦學乖了,不敢再開口,好話說完,就得識抬舉了。眼前的黑發青年說話毫不留情,不過幸好有他身邊的光頭騎士在,自己并沒有感到任何生命危險。
一切都如同卡蒂爾特說的一樣。城中大大小小各個黑幫幾乎都忙著前來投降,其中有許多成員紛紛表示:干完這一票就一定退出幫派回家種地。簡德爾的府兵原本還想著幫助政府抵抗一下,但當真正看到帝國以及黑幫組成的大軍時,立馬嚇得繳械投降。城市中貧民窟的老百姓知道要給他們分田后,也紛紛跑出來加入軍隊,他們在這破地方早就呆夠了,別提多想回家種地了,奈何從前根本沒有地可種。
這一支成分無比復雜的人馬從原本的萬余人一下子變成了十幾萬,別說幾處政府的辦公地點,就是城市外圍都被圍了個水泄不通。上層人士連逃跑都來不及,只得紛紛上繳所有土地和財產,好在最后都保全了老命。
第三日拂曉,市政廳的青銅大門被焊死。曾經人五人六的文書官們排著隊,將綢緞禮服投入廣場中央的鑄鐵熔爐。火焰吞噬孔雀藍織錦時,卡蒂爾特正蹲在噴泉邊教著流浪兒用佩刀削蘋果皮?!坝涀?,刀鋒貼著果肉游走,干凈的社會就像這削好的蘋果?!把┝恋豆忾W過,帶蟲眼的果核墜入水池,“爛根必須剜除?!?br/>
當羊皮卷在青銅鼎中蜷縮成焦炭時,有個老農突然將枯骨般的手伸進火堆:“看??!“他舉起燃燒的手指大笑,“這些火苗正是從我們祖輩骨髓里榨出來的!“人群跟著將手臂伸向火焰,卡蒂爾特卻悄悄后退,那些跳動的火舌,像極了他童年見過的斗獸場火炬。大雨中,焰花亦如夏花般怒放,生生不息。
此次行動,倒是讓城里所有人一下子都成了平頭老百姓。貧民窟以及黑幫中的眾多成員原本就是從外地來的農民,最初的土地全都被大地主們強行霸占,只得抱著一絲希望來城里撞撞運氣?,F在可好,土地重新分配,他們終于可以吃上飯了。
起義軍焚燒貴族倉庫那夜,赤河上漂滿了燃燒的靛藍布匹?;鹕嗵蝮逻^的綢緞在水中舒展,像無數條發光的幽靈魚逆流而上,把整條河道變成了倒懸的星河。
僅僅十幾日的時間,簡德爾的人口幾乎下降了一半,并不是死了,而是都回家了。城中原本的居民也因為人口的減少,生活得到了提高,整體看來并沒有損失。真正受傷的,只有高層人士,他們現在都成了最最底層的勞工。有的人雖然還做著原本的工作,但沒有額外收入,比之平民也沒高多少。
在蘭瑟等的監管之下,貪污腐敗的行為在短期內被徹底消滅。他也明白,卷土重來是遲早的,但現在在自己眼皮底下要是還敢這么做,那可就太不上道了。